阳光奏鸣曲

2003-03-26 13:20 | 大箱子

序 曲

凌晨三点半的时候,阳阳被寝室长唤醒了。看日出,这消息让阳阳赶走了睡意。那是她在浦东学农的最后一天。
天还是漆黑的一片。赶路的时候,阳阳紧紧地拉着安。安和她一样沉默。田间的小路有些泥泞,路边杂乱的小草上的露水弄湿了阳阳的鞋子,也弄湿了安的长长的白棉布裙。
穿过一片沉睡的防风林,他们就已经看到海了。阳阳和安翻过海堤,走下斜坡,选择了一个最佳的观察点席地而坐。大海轻轻地怕打着海岸,除了海水声,便不再听到什么声响了。这时候,太阳还没来得及闪亮登场,但是天边已泛出了红晕……

第一章 紫 色 的 安

安并不是十分漂亮的女生,但她却有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。她剪了一头短发——男生们常剪的那一中,但她却比帅哥还帅。
安的画画得很棒,她的作品曾多次在国内国外的比才中获奖。
安迷恋于安妮宝贝的那些具有颓废气息的文字。因此,安也常常穿着白棉布裙,弹吉他,唱阳阳写的歌,赢得台下许多女生痴迷的尖叫声。
每当阳阳为那些因物理习题而阵亡的脑细胞做沉痛哀悼时,安却在与一群男生快乐的打着篮球,存心“刺激”阳阳。
安喜欢哲学,类似加德纳的《论帽子哲学》、痞子蔡的《咖啡哲学》等。在阳阳看来除了前者还算有些味外,《咖啡哲学》就不免有些痞了。
安的学生证里有一张王力宏的照片。安每次都会笑着对阳阳说,他很帅。
安总是喜欢让阳阳坐她的车回家,但每次她都会照理说,阳阳,你好像又胖了,你的去减肥,否则我的车子就要完蛋了。有一次,安载着阳阳正眉飞色舞的谈论着赫尔克里•波洛那个留着奇怪的小胡子的可爱的比利时侦探时,她们被警察逮住了。他翻看了安的学生证,却突然指着那张王力宏的照片说:“我知道,这是演《血色童心》的陆毅,对伐?”安欲笑不能,竟也点头称是。阳阳只能耸耸肩,无奈的看着对她挤眉弄眼的安。
这就是安。
安和阳阳从小一起长大。阳阳想,她了解安就像了解一个标准大气压下水的沸点一样。安说阳阳应给属于阳光、属于希望。阳阳有些怀疑她自己,我是吗?她并不清楚。但她知道安属于绚丽的紫色。安是紫色的,而阳阳相信人生本应该是紫色的,绚丽多姿的。

第二章 日 出

阳阳坐在海堤上迎着海风,海风的味道有点咸——从化学角度分析是富含氯化钠和碘的味道。她本想闭上眼睛,张开双臂去体验飞翔的感觉,去享受《泰坦尼克号》的浪漫,但她没有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那种勇气去翱翔。这时,一个入高邮咸蛋黄的太阳从海洋中跃起。也许比与不够确切,但它的确很像。阳阳为她自己错过了启明星而惋惜,但同时又感到那火红的太阳冲破黑暗的景象就如屠格涅夫、海涅、刘白羽、魏巍所描述的一样波澜壮阔,气势磅礴。
此时,安已不再她身边了。她猜想她大概躲到某个角落去写生了。安总是这样,每到一处风景优美之地便会疯了似的画画。阳阳静静地享受着初露的晨光。突然,听到远处的叫喊声:“阳阳,那是你吗?”阳阳回过头,果真看到安在挥舞她的不知哪里弄来的画笔,指着太阳说。她有些诧异于安的问题,但仍笑笑说:“那是我们两个人的朝阳,不是吗?”
高中的生活确实有些苦闷。周末偶尔去English Corner里转了一圈,认识了一个F大学外文系的学生乐云。F大学,这校名就让阳阳无限向往。于是,他们互留了地址。然后,他成了她的笔友。云是个不仅人长得帅,而且很优秀的学生。所以,和他的相识总会让人想入非非。在认识云的那年夏天,阳阳完成了她的第三部小说《夏夜寄怀》。安看了她的小说之后说:“阳阳,你的小说越来越苍白无力了,似乎生命的花朵过早地谢了。”阳阳无法反驳,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。沉重的学业已让她忽视了本应该属于青春的东西。因而,她抓不住生活中的精彩,只能记下那些虚无缥缈的文字,就如错过了那颗启明星。但她并不遗憾,因为在这之后便是日出。

第三章 逃 避

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两种人,她们的健康、财富以及各种生活享受都大体相同,但是一种人生活得非常幸福,另一种人却并不幸福(富兰克林《两种人》)。安把阳阳归为前者,把她自己划分为后者,只因为阳阳长长的优,而她只希望几个万岁。
安原本可以进美专的,阳阳却“告诫”她说,多读些“正经书”总是好的。但是,每当她看到安辛苦地为几个二战时,她深感内疚,以致发生了如她所料不愿发生的事。升入高三后,阳阳隐约觉得她们就入两个走轨的人已走到了岔道口,阳阳说往东,安说往西。果然,安要走了,去美国。在送别宴上,安唱起了那首阳阳写的《因为有阳光》:

我在倾听你的故事你的理想/我相信你会营造你的天堂/我在阅读你的美丽你的忧伤/我相信你会勇敢收起悲伤……

歌声之后,便是长长的沉默。
走的那一天,阳阳说:“安,我送你。”安却说:“你回去吧,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哭。”阳阳愣愣的站在那儿。安突然用了一个很美国化的方式和阳阳说再见。她拥抱了她,阳阳闭上眼睛想使劲地挤出一滴眼泪,但她失败了,而她的肩膀上却留下了安的眼泪。这本应该给安祝福的时刻,阳阳却只觉得忧伤来袭,隐约感觉就要失去安了。
没有安的日子很无聊。阳阳无聊的做着作业,不再有人欣赏她的字,抄她的作业。上课的时候,她总是回头看看身后那个已经空了的座位。放学后,她无聊地游走闲逛,打发时间不肯回家。理所当然,阳阳的成绩如股市进入熊市一般直线下挫,头把交椅也易了主人。阳阳常常想,那不该是她的作风。老师找她谈了几次话也不见成效。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安给她的影响如此巨大。
阳阳把不快告诉了云。她说,我学不会徐志摩挥一挥衣袖,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,至少我的衣襟上会沾上些乌云。
云来信说,阳阳,你想考上我的大学要努力了。学科成绩的好坏与否是至关重要的,否则强项成了弱项,那样的结局也就不怎么乐观了。末了,他说,逃避是一片乌云,它会遮住太阳的光辉。阳阳,你应该勇敢地面对一切。阳阳窃以为他有背书的嫌疑。然而,这带有些许说教色彩的话不知有什么力量居然起了作用。
窗外阳光明媚。“屋外的太阳真是好极了,”她自语着,“我该出去走走。”

第四章 重 逢

人忘记事物的速度是y=ax(0 圣诞节的时候,安寄来了一幅画纸很皱的画: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安静地坐在海堤上看日出,霞光把一切染成了粉红色。安说,这幅画曾经叫希望。
阳阳很感激安,她给安寄去了她新写的歌《一个人的路》:
一个人的路/我走到迷路/没有你我失去了帮助/熟悉的城市却需要地图/一个人的路/我不愿人数/我要证明自己并不孤独/在有爱的故土/我不会一个人哭……
阳阳又开始拼命地读书,只因为安对她寄托的希望以及心中那不可名状的情愫。
一年后,又是圣诞节,安回来了。
在此间到安的时候,阳阳已经是F大学的学生了。在此,很有必要谈一下云。其实,阳阳很少遇到云,除了入学第一天他来接她之外,偶尔只在拥挤的食堂或安静的图书馆里才能看到他。她所知道地看到的他总是信心满满的,他很少来与她搭话,但信件往来越来越频繁。偶尔一两次特别的问候也会让她身边的女友嫉妒地眼红。她会因为暂时成为人们的焦点而得意。当阳阳后来得知他正在准备托福和GRE时,她才明白,大学不是学习的终点,而是另一个新的起点。跨入了大学的门槛并不意味着学习的懈怠。
在麦当劳见到安的时候,阳阳真的吃了一惊。安的一身名牌衣服,披肩的长发,那张单纯的脸已被化妆品掩盖的无影无踪。阳阳设法扯出了一些话题,免得让自己显得不自然。开头她们谈得还畅快,但后来……
“安,我告诉你一个秘密: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,他很帅,对我也不错……”阳阳知道自己的脸很烫,但没想到安“哼”的一声,打断了她的话。阳阳于是不再发声。安皱了皱眉头说:“爱情是虚幻的,她只是把纯情的女生弄得神经质。”
安是在说她吗?
她哑然了。
过了很久,阳阳撇开了这个令她尴尬的话题说:“安,你的那幅画让我想到了《海的女儿》。你知道吗?我能考上F大学,有一半是你的功劳!”话虽牵强了一些,但仍想夸上安几句。
“哪幅画?《希望》吗?”安冷笑着说,“《海的女儿》。”安摇了摇头用有些嘲笑的口气说:“我已不信那种童话了。生命是短暂的,何不让自己好好享受一下人生?”
“安,那不像从前的你说出的话。你不曾经也向往自己能找到那不灭的灵魂吗?你说过的,难道你忘了吗?”阳阳说。
安轻蔑的说:“这话我是记得的,但我现在明白了,童话全是骗小孩的。那幅画只是我的一件处理品,我已经不需要它了。”
“你现在不再画画了?”阳阳问。安不回答。
阳阳只是看看不耐烦的安,她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光彩。阳阳有些生气地说:“安,你变了,你曾经是为了要成为画家那样的人生目标而奋斗的。现在,你怎么了?”
安无语。她们静静地坐着。安遥望着窗外,一只手拖着下巴,一只手用勺子搅拌着苦涩的咖啡。大街上到处都是红色装饰品、圣诞老人、白色棉絮和热闹的人群。而她们除了沉默便不再拥有什么,更无所谓热闹。然而,阳阳的心里却是要命的疼痛。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安,或者她,或者她们。过后的几天,安刻意地回避阳阳。
一个星期后,安回了美国。那天,阳阳躲在窗口目送她。她穿着那条旧了的白棉布裙。安置完行李,她抬头向阳阳站的窗口望了网,阳阳急忙躲到窗帘后。安卸去了浓妆,终于露出了那张还算稚气的脸,只是没有什么血色。过后,她就钻进了出租车,阳阳看着她远去,终于留下了眼泪。
回校的时候正巧遇到云,那家伙故作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潇洒姿态。阳阳抱怨着她的学习、生活和一切的一切。他叹了口气,眯起眼睛看着远方说:“阳阳,你不是为了别人而活着的。”他说话的样子很酷,像极了安七炫。最后,他看着阳阳不痛不痒的地说了一句:“Cést la Vie!”然后他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Cheer up!”阳阳轻轻地转移了她的视线,躲开了他的目光。校园里的树木早已吐了定,可惜的是错过了秋风扫落叶的金黄色的辉煌,如今只剩严冬的景象。一只小鸟偶尔在树枝上休息了片刻又飞了去。天空是那样蔚蓝,那样宁静。
以后的几个星期,云常常陪阳阳散步,设法解除她心中的苦闷。
阳阳想,也许,她高估了自己,她似乎还不了解安,不理解她的突然转变;也许,此刻,安也正思考着。

尾 声

在阳阳实现了人生第一个重大梦想之后,她发现自己很赞成爱德华•马丁的“to be”比“to have”更重要的观点。因为梦想存在,希望存在,她才会努力的去争取实现它,她觉得人活着就应该不断的奋勇向前。
又是一年以后,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美国著名的斯坦福大学。走的时候,他摸了摸阳阳的头笑笑对她说:“张开你的双翅,愿与你携手共翔于蓝天。”这话听起来有些酸。于是阳阳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。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拿出纸巾给她。她始终没有开口说什么。他最后说:“不要再哭了,这会让我不安的,你要学会自己长大,每人能代替你做你想要做的事。”
云走后,阳阳常常会想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爱情。但结论是:是否是爱情并不重要,爱情本是一种感觉,是要放在用心酿造的酒里品味的。但至少,她觉得她得到了很多。
一个偶然的机会,阳阳去参加一个画展。在画展上,她看到了安的画——一幅得了一等奖的画——那个孤单的看日出的女孩身旁有多了一个穿白棉布裙的女孩……

-